“观众是因为我还是因为舞蹈而走进剧场，这些目的和初衷对我来说不重要。我相信，只要观众给我一个小时的时间，他们记住的一定是我的舞蹈。”这是“上海金星舞蹈团”团长、现代舞表演艺术家金星带着作品《海上探戈》赴琼演出前，“撂下的一句狠话”。

　　不出她的意料，本月初，这部典雅而不乏清新的现代舞精品力作在海口举行的两场演出，场场座无虚席、一票难求。金星的舞步如疾风扫过，在椰城掀起狂澜。

　　如约见到金星时，她正施施然坐在镜前等待梳妆。素净的脸看起来亲和温暖，精瘦的身体裹在宽大的白T恤里，一双修长的腿脚懒懒地踩着套头的白色拖鞋，简单闲适得就像是邻家的姐姐刚刚经历了一段绵长的午休。

　　听有人声，她转身向我道好，带着笑意礼貌地问，“你想听些什么？”这和昨晚对着数百名在尖叫和掌声中近乎失控的观众说“我就知道你们喜欢听金姐说话”的她判若两人。于是，这段海南日报的独家专访才刚刚开始，就注定会收获一个“不一样的金星”。

    对舞蹈，她精益求精

　　提起中国现代舞，47岁的金星是一个绕不开的人物。自9岁入伍学习舞蹈与军事技能起，她就与舞蹈结下了不解之缘。随着1990年代后期她在世界各地舞蹈巡演的成功，她在现代舞创作和表演方面的成就愈发受到世人瞩目。尤其在2004年，她带着十年打磨的现代舞精品《海上探戈》和自己一手创办的“上海金星舞蹈团”在欧洲巡演13场，场场爆满，自此打开国际市场大门。

　　“这就是我为什么排演了不同风格的5、6台剧目，却唯独选择把《海上探戈》带到海南的原因。”金星认为，海南观众对现代舞的认识还不够充分，而浅入深出的《海上探戈》就像一把钥匙，能够引领海南观众接纳现代舞，也更了解她和她的舞团，“很多观众只知道金星是个‘毒舌’，却不知道她‘毒’的资本在哪。可看完《海上探戈》大家就会知道，‘哦！金星自信的资本源于舞台’。”

　　在海南演出的两场《海上探戈》中，金星参与了其中的两个舞蹈——《红葡萄酒》和《半梦》。用她的话来说，《红葡萄酒》是“演”，《半梦》才真正是“跳”，对她的体力和情感消耗极大。而在演出之前，她还不顾前一天的旅途劳累，坚持在剧场排练了将近4个小时。

　　“人要服老。20年前，《海上探戈》的十个舞蹈我可以全部跳完，但现在不行了。为了对观众负责、保证演出质量，我只承担两个。”其中，《半梦》最得金星偏爱，在过去的24年中，她跳了无数遍，“虽然音乐、舞步相差无几，但每一次的情感饱满度和感触都不同，这足以让我对它保持新鲜感。”

　　金星说，年轻时，她总是跳得很用力、很饱满，那是旺盛的青春在躁动。而如今，她的舞蹈中更多了一些淡定和从容，但不可否认的是，那是经过躁动而在年岁中慢慢沉淀下来的美感，将愈发香醇。

    对观众，她心怀感恩

　　在11月1日的演出开始前，剧场里人来人往、熙熙攘攘。那大红的帷幕后面突然悄无声息地“飘”出了一个穿着浅灰色套裙的轻盈身影。“是金星！”不知哪里传来的一声惊呼，整个剧场顷刻沸腾起来。

　　那束聚光灯下，金星笑着，眼神温柔似水。“作为一个舞蹈演员，我是不该出来说话的，但我太开心了，那么好的剧场，那么好的观众，所以一心想要出来见见大家。”说罢，她让工作人员调亮剧场灯光，“我要好好看看你们的脸，记住今天是谁来看我跳舞。”

　　在采访中，金星仍难忘当时的惊喜，“舞团第一次来海南演出，没有想到观众竟然那么‘买账’，在两个多小时的演出过程中，他们的情绪随着舞蹈的节奏起伏，始终热情不减。我想这就是一种缘分。”

　　多年的艺术生涯让金星懂得，一台成功的演出有一半的成绩归功于观众。只有观众与演员形成良性交流，才能给演员提供源源不断的兴奋点，去“点燃”这个舞台。“海南的观众很会与演员交流，他们能够恰到好处地给演员鼓励。”金星告诉记者，一场《海上探戈》演下来，演员们心中已是满怀感恩。谢幕的音乐长达五分多钟，竟足足播了两遍，而观众们还站在座位上鼓掌、挥手，不愿离去。最后，工作人员只得降下帷幕，“强行”结束了这段美好的相遇。

　　“这些年，舞团能够坚持下来，在许多人眼中简直是一个‘奇迹’。”早些年，由于现代舞受众面较窄，金星一直做的是“赔本买卖”，在最艰难的时候，她甚至变卖房产维持舞团生计、四处组织演出。“那段时间是难熬的，我甚至在其中习惯了孤独，慢慢与孤独成了朋友。”令她庆幸的是，自己坚持到了今天，“因为有太多人惧怕孤独，在还未感受到孤独的时候就已经放弃了努力。而我没有，是我的梦想和坚持让我活出了色彩。”

　　可是，一路走来几多艰辛，旁人难以体会。“所以现在我反复强调，观众说喜欢我，那放在嘴上说一千道一万也是没用的，必须舍得去买票、花时间、静下心，走进剧场来看演出，才是对我们这些舞蹈演员真正的支持。”仅看这一点，金星就觉得海南观众实在难能可贵，“看见剧场里满满当当热情的观众，我能真切地感觉到——我正被人需要，这让我觉得特别亲切，特别满足。”

    对海南，她恋恋不舍

　　《海上探戈》的第二场演出还未上演，金星就已经开始考虑下一次应该带哪一部作品再来海南。“那么好的观众缘，那么好的演出场地，让我有理由提前思考这些。”什么时候再来、带什么剧目来占据了她的思绪，“如果不是因为喜欢海南，喜欢海南的观众，我大概只会想‘还来不来以后再说吧’，甚至是‘赶紧演完赶紧走’！”

　　金星笑着说，虽然这次演出已经是她第五次来到海南，可每一次匆匆来去让她对这片热土仍知之甚少。“我听说海南的生活节奏很慢，你们一定要珍惜。在这个繁复紧张的世界里，‘慢’确实是一种财富。”相较于得天独厚的碧海蓝天、椰风海韵，海南别具一格的“慢”生活显然对金星更有吸引力，她直言，自己是向往自由的人，希望能有一天在此长做停留，把“盛满了的生活倒空一些”。

　　其实，金星对海南倾注的喜爱远不仅于此。在10月中旬第一次看到海南省歌舞团附属芭蕾舞蹈学校的学生时，她就大呼意外，“这是你们海南的孩子吗？身体条件竟然那么好，是跳舞的好材料！”在得知该校大多数孩子学生来自海南少数民族地区时，更是赞叹不已。可谁也没想到的是，11月2日，在《海上探戈》的两场演出中间，她想起了那群求学若渴的孩子，特别派出了曾在英国研习芭蕾舞专业课程的爱将，到芭蕾舞蹈学校给他们上了一课。

　　“海南学习舞蹈的孩子很多，他们外形条件好、学习态度好、成长环境好，如有机会，我希望能为他们带来更多优秀剧目和更丰富的教学资源，与海南省歌舞团一起培养他们。”金星是爱才之人，在她的团队中，她像师长，更像姐姐，甚至像母亲，时刻将团员的成长记在心上。舞蹈的世界单纯之中隐藏着令人眩晕迷失的元素，她只得一遍遍告诫那些年轻的舞者，“别太贪，什么东西都想要；别太急，急于去证明自己的能力。你想要的，等你做到了，时间都会给你。”

　　如今，她又将这句凝聚多年生活体会的箴言，带到了海南。